波西米鴨巢

五 小女孩

打電話給戴思緣以後，白以默立即奔向樓下，跑到噴水池旁。

保全鄭先生身體泡在池水中，頭卻撞到了大理石的邊緣不斷流出鮮血，
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

回頭看著正冒雨跑過來的戴思緣，他大吼著：「快先叫救護車！」

「好，我馬上回來。」

而接著老余、小忠也都跑了過來，訝異地看著這慘烈的畫面。

「快，幫我把他搬到室內吧！」
白以默和老余、小忠合力把保全先搬到不會淋到雨的騎樓。

「糟糕了！」戴思緣慌張地跑了回來，「電話打不通。」

「靠，這裡手機也沒有訊號。」白以默輕輕搖頭：
「而且來不及了，他已經死了……」

天黑加上大雨，也不方便開車下山，
於是大家決定只能先把保全的屍體安置在沒有開放的店面裡，
等天亮再來處理。
大家一言不發地坐回大廳，擦拭著被雨淋濕的身體。

「怎麼會這樣？是意外吧？」老余率先開口。

「好像是從樓頂跌下來的，他去樓頂幹嘛呢？」白以默說著。

「也許是修理東西吧？」

「各位請先別擔心，應該只是個意外而已。」
戴思緣努力地鎮定情緒：
「明天一早各位就趕快回去，我們會再處理善後的。」

「果然是棟貨真價實的鬼屋啊！」吳卿環抱怨著。

「雖然應該是沒必要，
不過我想還是問一下大家剛剛都在哪裡、做什麼？」
戴思緣刻意講得婉轉。

「我們不用說吧！」老余瞪著戴思緣：
「我和小忠都在房裡討論事情啊，
先後請Kacey來送好幾次食物，
我們都可以互相作證，沒有踏出房門。」

「嗯。」Kacey沉重地點頭。

「晚餐後我和內人一直都在房間，也可以互相作證。
倒是妳自己呢？戴小姐？」白以默反問。

「我在廚房幫忙Kacey，所以來來往往送餐的她也可以替我作證。
我們兩個在這樣忙碌的時間空檔，不可能跑遠的。
所以看來這真的只是意外吧！」戴思緣作出結論。

「難道是小精靈幹的？」小忠忽然語出驚人：
「今天不是一直講到小精靈嗎？神出鬼沒捉弄人……」

「可是不會傷害人吧？」白以默接著問。

「那倒不是絕對……就像雖然大部分的人是好人，
也難免有那種可以輕易殺人而不覺得罪惡的壞人啊！」
戴思緣的表情異常沉重，輕閉的眼瞼像是回憶往事：
「小精靈也可能有惡劣無比的……」

「什麼跟什麼啊，果然是鬼怪幹的嗎？」吳卿環焦躁地說。

「不知道……不過請各位還是早點休息吧。」戴思緣說著。

「這樣誰睡得著啊？」

「戴小姐，容我再問個問題。」白以默小心地發問：
「我在寢室的抽屜，發現了一個錄音機，
裡面有小女孩唱著『小精靈』的歌聲……那是誰的東西？」

「啊。」戴思緣顯得有點訝異：
「那是……我哥哥好朋友的女兒。
她很喜歡遊樂園和精靈邸，疼女兒的父親常常帶她來，
有一間房間就是特別爲這對超級常客父女留的，
幾乎就等於是他們自己的房間，
所以有些東西也留在屋子裡沒有帶走。」

「所以他們之前是住我們那間囉？」

「我也不確定，但是如果看到了他們留下來的東西，
那八成就是了……」

「等等，我們房間抽屜裡也有一張照片，
也是個小女孩，該不會也是那個父女？」老余疑惑地問著。
「她長什麼樣子？」

「穿著小碎花洋裝……綁著辮子。
對了，最詭異的就是她的眼睛是綠色的。」

白以默忽然覺得腦袋一陣暈眩……
小碎花洋裝？不就是他看到窗外的身影嗎？

「等等，那小女孩後來怎麼了？」白以默忍不住虛弱地問。

「她……在十四年前就早逝了，很可憐！」
戴思緣的表情像是在為小女孩默哀。

※※

顧不得有沒有小精靈還是鬼魂，
一天的疲憊讓王哲騅晚上還是決定要回家好好睡個覺。

「畢竟在收到明伯那『精靈祭』報名名單以前，
好像也沒什麼頭緒可以調查了吧！」
王哲騅已經把那份名單當作唯一的線索了。

自從戒菸以後每次過度疲憊時，王哲騅都會覺得相當頭痛，
有時候他甚至懷疑所有的怪事該不會都只是他的幻覺。
即便也許一根菸就可以舒緩頭疼，為了展示自己的決心，
他還是決定堅持不要再抽菸。

才剛踏進家門，卻又讓他緊張了起來，深怕又發生什麼怪事情。

「小精靈大多不會害人的……」他自言自語：
「如果是骷髏的鬼魂，那更是應該要幫助我查出他身份，
不會害我的。」這樣想，似乎讓他安心了不少。

確實王哲騅第一天遇到怪事時，就拿到那份可能是線索的報紙……

「等等，昨天的腳印指向窗口……」
但是他那時因為害怕，並沒有上前察看。
王哲騅趕緊跑到房間的窗戶，竟然真的有夾著一張紙片！

那是一張照片，照片中有兩個男子，其中一個抱著小女孩，
背景是一座拱門，上面寫著「精靈邸」的字樣。

「這……」

小女孩穿著小碎花洋裝，綁著辮子，白皙稚嫩的臉龐上，
有著很不常見的綠色眼珠。
那眼珠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王哲騅的注意，盯著發呆出神……

頭疼恍惚之際，王哲騅好像聽見女孩唱著兒歌的聲音？
他想一定是錯覺吧！

※※

「太奇怪了，太不尋常了！」
白以默虛弱地回到了房間，不斷用力搖頭。

「到底是怎麼了？」吳卿環問著。

「妳說的沒錯，這裡整個都不對勁啊！
什麼小精靈、小女孩還有會自己播放的電器……
更重要的是已經有人死了！」白以默努力地讓自己冷靜：
「實在太不合理了，我們要儘早離開這裡！」

「這是當然的！可是……」

「我知道妳要說什麼。」白以默從口袋中拿出濕淋淋的大鑰匙，
「等晚一點，搞定以後我們不等天亮就閃人。
儘管深夜下雨的山路很危險，但是繼續待下去才更加危險！」

「好。」吳卿環嘴角緩緩上揚。

到了半夜一點的時候，精靈邸安靜不已，雨勢也稍稍減緩了。

「我先過去看看，妳等我消息。」白以默對妻子說著，
披上了外套，就走出了房門。

夜裏的走廊沒有半個人，只有冷風咻咻著。
白以默走到電梯口，但是他忽然又決定改走樓梯，
藉此紓緩自己混亂緊張的心情。

他輕輕地走下樓，不意外地又在陰暗的樓梯間看見了鏡子。
因為太過於安靜，白以默隱約聽見不知從哪傳來的微弱聲音：
「小精靈啊，小精靈，你躲在哪裡？」

白以默嚇得臉色發白，怎麼又是這首兒歌，究竟從哪傳來的？
努力讓自己冷靜，他小心地下樓，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歌聲竟然越來越近？

「……別出聲，靜靜聽……我歌唱聲音……」

白以默感覺到歌聲好像就在自己的附近，
也許就在後面，但是他完全沒有勇氣回頭。

「……快回頭，看仔細……」

背後確實有人的腳步聲，但白以默沒有回頭，
反而趕緊加快腳步跑下樓！就在慌張地奔跑下樓的同時，
眼前忽然冒出了一個身影？
像是小碎花的洋裝……

太過慌張的他沒有看清楚，但是腳卻踏空樓梯，
跌了一大跤，一路滾下了樓梯……

※

吳卿環獨在在房間等了好久，
白以默卻一直沒有回來也沒有和她連絡。
她越來越不耐煩，獨自待在房間也覺得很害怕。

於是她戴起眼鏡，換上簡便的外出服，打開了房門……
夜裏的走廊沒有半個人，只有冷風咻咻著。

她走到了樓梯口，開始考慮著要走樓梯還是電梯好呢？
吳卿環知道白以默喜歡走樓梯，
但是看到通往一片黑暗的樓梯間就令她害怕，
於是最後還是決定搭乘電梯。

「叮！」電梯裡面果然是一片光明，讓她安心不少。

他們的房間是在三樓，進到電梯的吳卿環按著一樓的按鍵，
接著門緩緩關了起來……
然後電梯竟然開始往上！

「咦？怎麼會？」她再次按著一樓。

但是沒有用，電梯還是往上到達了按鍵沒有發亮的四樓。

「壞掉了嗎？」

吳卿環慌張地按著緊急通話鍵，同時她發現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電梯還在往上？這棟建築物明明只有四層樓啊！

「救命啊，電梯壞掉了！」她對緊急通話鍵的另一頭大喊。

過兩秒鍾，終於聽到傳來沙沙聲，接著有人開口……

「小精靈啊，小精靈，你躲在哪裡？」

竟然傳來的不是服務人員的聲音，而是小女孩熟悉的歌聲！

「啊……」吳卿環驚恐不已，連忙退後。

但是整的電梯裡都充斥著那童稚的歌聲。
而電梯還在上昇中……六樓、七樓、八樓……

「救命啊！」吳卿環嚇的臉色發白，情緒崩潰哭了出來，
一直不斷按著開門鍵卻沒有用！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壞事，對不起……」

「……開心笑，淚水滴……」
電梯上昇到了十樓……

「揚揚，媽媽對不起你！是媽媽忍不住吃了不該吃的藥，
才會不小心把你活活在浴缸裡淹死……
都是我的錯，我罪該萬死……
嗚嗚……原諒媽媽好嗎？」

電梯終於停了下來，停在十四樓。
吳卿環腦海中又出現了另一個恐怖的記憶……

「難道……啊！」

電梯忽然往下掉？
面板顯示從十四樓開始快速下降到十三、十二、十一……
越來越快速！

「……我都陪著你……」

伴隨歌聲，吳卿環拉長淒厲的慘叫直到電梯直達地下一樓……
或者是地獄！

 [本文為2010年出版《精靈鬼》網路版 預計每週五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