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鴨巢

【七】


讓熱水舒緩一整天疲憊的筋骨，溶解所有煩惱掛念，

這種舒服暢快讓我幾乎要在浴室睡著。

要不是聽到門鈴響起......


妹妹她不會沒帶鑰匙吧！

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披上浴袍。


開啟的鐵門後面卻不是妹妹，

而是被恐懼扭曲容貌的鄰居。


怎麼會在這時間按門鈴呢？


「羅先生啊，大事不好啦！」

鄰居顫抖的雙唇像是在尋找正確的字眼：

「你妹妹剛才跳樓了！」



【八】


「心理名醫自己的妹妹因憂鬱症自殺身亡。」


這件事情不但讓我無法再做個心理醫師，

甚至讓我也成為了病患。


我無限地懊惱，自己能夠幫助那麼多病患，

為何卻連自己的妹妹都幫不了。

總是耗盡心力去治療各式各樣的個案，

卻忽視了最接近自己、最重要的家人！


為什麼？

很早就該發現她的症狀的，很早就該輔導、治療她的，

無論是求助或警訊，都早已在我耳邊一再迴響，

我卻總是不耐煩、不在意、不理會，當作只是小孩子的鬧脾氣。

她要的，也不過只是多一點家人的陪伴，

我卻總是一點時間也不留給她。


當她最後已經走上絕路，徘徊在樓梯間，

何嘗不是等待著我伸出最後的援手？

然而我卻殘酷地裝作沒看到，她那時一定萬念俱灰。

那時只要我多用點心，跟她聊兩句，關心一下，讓她回房間。

一切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要是多停一秒鐘、要是多講一句話、要是多伸一隻手、要是......

悔不當初，但至今也於事無補。

妹妹將最後求生的機會拋到我手裡，我卻將她推入地獄......

妹妹一定很恨我，我也憎恨自己。

我不只不配當個醫生、更不配做哥哥！


天天在憎恨與後悔的痛苦中度過，

我也像是報應一樣嚐受到了憂鬱症的折磨，

食不下嚥、睡不成眠、情緒不穩定、失去所有的精神與力氣......


許多以前的同事都來關心我、勸我，說要治療我。

但是都被我回絕，我沒這個臉、更沒有這個資格。

我這個罪人終須接受最後的懲罰與命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