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鴨巢

角色特別篇之三 鱸魚



1
水中似乎有東西朝自己靠近。
但是過於混濁的水，帶著一些泥沙還有來往的魚群，遮住了視線。
直到距離已經近到可以辨識......是個女人的身影。

「妳好。」長髮在水中如張牙舞爪般飄散的女子打著昭呼。
「歡迎來到鰻鱺大人的漁塭，我叫做鱸魚，請多指教。」

「我搞迷糊了，這裡應該是我姑姑的魚塭吧？
而且妳明明是人，幹麻要用魚的名字自稱呢？」

「看來妳果真還沒搞清楚狀況。
上頭也許真的是屬於妳姑姑，不過呢，底下這邊是鰻鱺大人主管一切。」
隨著接近，稱為鱸魚的女子五官開始可以辨認......
浮腫變色的臉，毫無生意的恐怖樣貌。
「另外我並不是人，我是鬼。
在這漁塭大家都是以魚名相稱。」

「啊。」我開始想起我失足落到魚塭裡面......
現在的我，也已經是個鬼魂了。而這裡就是魚塭底下的世界？

「妳喔......」鱸魚側頭思考著。「真傷腦筋，就叫妳虱目好了。」

我注意到附近的魚群突然一哄而散，有個陰影飄向我們。

「鰻鱺大人！」鱸魚樣貌恭敬地鞠躬。

「不錯嘛。」浮現的容貌與其說是鬼，根本像是個醜陋的半人魚。
佈滿著青灰的鱗片，還有附著一些藤壺殼，兩頰的鰓鼓動著。
像深海魚般突出的眼睛泛著青光，口中密密麻麻的尖細利牙......
「抓到一個年輕的女孩......」

抓？我心中想著。難道是傳說中的抓交替？
原來我是被鱸魚害死的？

鰻鱺大人伸出帶著鰭的手臂輕輕拍了鱸魚。
鱸魚突然抖了一下，接著泛起笑容。

「交完班後，妳就可以離開這裡了。想去哪就去哪吧！」
鰻鱺大人轉身，又慢慢游向遠方......

等那隻人魚怪物走遠，我才有勇氣開口：
「是妳害死我的？抓交替，讓我代替妳才可以獲得自由？」

「妳聽過地基主吧！」她沒有回答我。

「嗯，就是常駐於地方的鬼官吧？」

「鰻鱺大人就類似漁塭裡的地基主，不過不是鬼，牠是千年魚精。
有著強大的法力，所以能夠控制和使喚我們這些小鬼。
在我們身上和這魚塭裡都被施了法。
讓我們無法離開這個漁塭，黑白無常也不會發現我們。
無法到冥間，也無法投胎，更別說享用上面祭拜的美食。」
鱸魚的語調聽不出一絲哀愁，或許對她來說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在這邊的職責就是服侍牠，和聽命管理這邊的魚......
另外就是要找到下一個接班的人，也就是所謂抓交替。
找到人替補這個的位置和工作以後，我就可以重獲自由。
因為溺死在漁塭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這邊經年累月都只有一個鬼在這。
也需要蠻久一段時間接班人才會出現......
不過妳是個意外！」

「意外？」

「妳並不是我抓的，真的是自己掉進來的。
只能說妳倒楣了......
而且其實我從來不願意為了自由害死生靈。」
感覺的出來鱸魚並非說謊。

「可是如果真的如此，要是沒有我發生意外，
妳豈不是永遠都要呆在這裡，等著微乎其微自己上門的死人？」
說起來像是為她擔心，其實我當然是為接下她位置的我擔心。
我必須在這等多久才有可能有另一個失足落下魚塭的笨蛋？
難道我就要永遠被困在這邊聽一個醜陋人魚怪的命令？

「不會的。」鱸魚捧了一個巨大的硨磲貝。
「不久就會有一位女子取代妳的職位，
妳那時候要把這東西交給她，請她打開......」

「我不懂.....為什麼妳篤定很快會有替死鬼？
而且同樣是交班，為何是要她打開，而不是我？」

「因為妳不是她......
對了，妳要跟她說，她要叫鯛魚。」

連名字都想好了？我感到不解。

「我再交代妳幾件簡單的事......」

鱸魚就這樣告訴我要如何管理漁塭和魚群，
這都是很簡單但是無聊的事情。
之後也沒有再提到那貝殼以及即將到來的鯛魚。
接著她就一路往上游，離開了水面，道別了這魚塭。
我別無選擇，開始了乏味的漁塭工作。
鰻鱺大人除了偶爾來叮嚀和發號司令，
大部分時間都在水底一個坑洞中睡覺。

直到過了幾天以後......


2
漁塭發生事情了！
從魚群們激烈的反應就看得出來。
當我到事發現場的時候，
正好看見水上面的人們正在努力撈一個人的身軀。
嘈雜聲音此起彼落從上面傳來......

「快救救她啊！」

「撈到了撈到了！」

「這漁塭真是太邪門了，短短一個禮拜有兩個人跌進去？」

「而且她是誰啊？沒有人看過她啊。」

「還有救嗎？」

我知道已經沒救了，
當看到正下方那個一臉困惑的女鬼。

「妳好。」我試著向她打昭呼。
「歡迎來到鰻鱺大人的漁塭，我叫做虱目，請多指教。」

「咦？虱目，妳是魚嗎？」

「不，我是鬼，和妳一樣。」

「原來我已經死了......」

「妳為何要從遠地來這邊尋死？」

「我也不知道，當我得知自己得了絕症以後，
腦海就一直浮現這個地方，我就知道必須死在這裡......」

「太奇怪了！」

「可是我更不理解的是這裡......」

「這是鰻鱺大人的漁塭，牠應該一會兒就過來了。」
我重複一次。
「這裡傳統大家都以魚名相稱，我叫虱目，妳就叫鯛魚吧！」

「好奇怪的地方。」

是啊。我心理想著。幾天前我也是和她一樣的困惑表情，
不過很快地就熟悉這裡的邏輯了。

從我身後水流的改變，我就知道鰻鱺大人來了。

「鰻鱺大人！」我恭敬地向牠鞠躬。

「不錯嘛。」醜陋的魚精露出尖細利齒......
「那麼快就抓到一個漂亮的替死鬼......」

「替死鬼？」她一定開始恨我吧！

鰻鱺大人拍了我肩膀一下，
我突然感到全身像是血脈突然通暢，
神清氣爽，身子也輕飄飄的。

「交接完妳就可以走了。」

醜陋的魚精走遠以後，她果然開始問我：
「是妳抓我當替死鬼？」

「不，我什麼都沒做。是妳自己來的不是嗎？」
我把鱸魚交代的巨大貝殼捧起來。
「這是上一任要我給妳的，打開它吧！」

她困惑地看著我，我也只能用眼神回答「我也不知道」。
接著她小心地打開貝殼......

充滿法力的光線從裡面透射出來，
從裡面，好像傳達出一種訊息？


3
在近百年前，這漁塭剛剛建造完成。
千年魚精鰻鱺意外發現這裡之後據地為王。
把漁塭和人們祭拜的食物占為己有。
並且抓了兩個在附近的孤魂當作自己的手下擺佈。
這兩個女鬼，分別叫做鱸魚和鯛魚。
並且要她們抓到交替才能重獲自由
鱸魚和鯛魚十幾年認命地工作，雖然稱不上辛苦，
但是嚮往自由的心讓這水牢禁錮格外痛苦。
偏偏漁塭不像是險惡的海邊或溪水，
鮮少會有人到這附近，更別說要有機會將他們溺斃。
不過這十幾年來兩個水鬼也從鰻鱺身上學到強大的法術。
在一天深夜，她們決定合力逃脫漁塭。
但是不但依然無法掙脫鰻鱺的結界，
還引來鰻鱺的憤怒......

「在這有吃有喝我還教你們法術，這樣還不滿足嗎？」
鰻鱺雙眼燃燒著火焰。

「鰻鱺大人，我們錯了！」鯛魚磕頭道歉。
「可是我們只是希望自由而已啊！」

「連個替死鬼都抓不到，還想要自由？」
一對鰓激動地鼓譟。

「鰻鱺大人，我有個主意您聽聽看......」
鱸魚小心翼翼地說著。

「快說！」

「漁塭的事務其實並不繁多。並不需要到兩名水鬼......
鯛魚她一向表現優秀，負責大部分的事務。
也已經服務您十幾年了，她唯一的心願就是能早日自由。
不如我替她承擔所有的事務，您讓她恢復自由。
我會儘快再抓到其他鬼魂的......」鱸魚誠摯熱切地說著。

一旁鯛魚訝異地張大嘴，淚水悄悄地溶入漁塭的池水。

「妳願意自己留下來，讓她走？」鰻鱺疑惑地看著鱸魚。

「沒錯，與其兩個鬼不自由，不如一個。」鱸魚眼神堅定。

「我一直知道這邊的工作一個水鬼就綽綽有餘，
會讓妳們一起工作只是讓妳們有伴......」鰻鱺竟然露出微笑。
「為了同伴的自由，不惜讓自己孤獨，這樣妳真的願意接受？」

「願意。」

「好，我欣賞妳鱸魚。」鰻鱺顯得心情變得很好。
「我就成全妳們的心願！」

鰻鱺輕拍一旁感動到無法說出一句話的鯛魚。
對著她說：「妳已經自由了，感謝鱸魚吧！」
接著游向遠方......

「妳為什麼......」鯛魚吱唔地問著。

「沒關係的。」鱸魚笑容總是如此親切。「妳快走吧！」

「我知道了。」鯛魚握緊雙拳。
「我出去以後，會趕快投胎。
在陽壽將盡之前來這邊投水！
這樣就可以換得妳的自由了。」

「是嗎？不過這樣就變成換妳受困了啊！」
鱸魚思考著。
「然後我也如法泡製，來救妳？
這樣不就是一個永無止盡的循環了？」

「也許無盡，但是至少我們都可以有自由的時間。
而且更重要是不必傷害任何人......」
心地善良的鯛魚從來不願意抓交替。
其實她還偷偷救過落水的人，只是不敢讓鱸魚知道。

「好，就這麼說定。不過投胎以前會喝孟婆湯，一切都會忘記。」
鱸魚撿起水底一個巨大的硨磲貝。
「讓我們用法力把記憶封存在這邊吧！」


4
看著貝殼中的光彩，鯛魚眼眶泛紅不發一語。
她知道了自己為何現在會在這裡。
我也知道我的存再只是一個意外的插曲。

接下來鯛魚很自然地就成為漁塭新的水鬼，
而我則能自由地離開這裡。
在我離開水面的一剎那，我想著不知道多久以後，
鱸魚投胎的人又會在這裡投水。
這漁塭往後一定會很多奇特的傳說吧！
到時候姑姑可傷腦筋了。

而我，離開這裡以後，應該不用叫虱目了吧？
還蠻難聽的......

「名字不要講生前的名字喔！」
餓姊響亮的聲音將我從回憶中拉出。
「想一個希望被別人稱呼的綽號，
這將是妳在這個學校裡的新名字......」

「下一個就請這位濕答答的水鬼自我介紹吧！」

「大家好！」要用什麼名字嗎？
「可以叫我鱸魚......」
腦海中直覺地浮現了她親切卻堅毅的容貌。
我微笑望向遠方，她現在應該是人世間某個剛呱呱墬地嬰兒吧！





鱸魚小檔案：

享年 26歲
死日 6月18日
死地 桃園
死因 溺斃(意外)
身高 156cm
體重 62kg
專長 遁水術
個性 聰明伶俐、理性批判、自侍甚高、勇於挑戰
喜歡 唸書、推理小說、下棋、水
討厭 乾燥、愚者、神棍
期許 成為賺最多冥紙的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