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鴨巢

「學妹，妳可以幫我沖片嗎？」

「喔，當然好啊！」

「明天要報進度，我忙不過來。
妳應該沒問題吧？」

「嗯，只是沖片而已啊！」
我笑著回應。
從學長手中接過一塊又大又重的暗盒(cassette)。

「很重要的data喔，交給妳了。多謝啦！」
他也對我燦爛地笑著。

捧著暗盒，走向暗房的路上不住想著：
身為大學部的暑期實習生，能進到這個實驗室，
被這位細心溫柔的碩士班學長帶實驗，真是太幸運了！

我之前從未待過實驗室。
對於實驗上面的知識，僅限於教科書上卡通圖的紙上談兵。
完全沒有真實感，也完全不明瞭實際上實驗是怎麼進行。

於是利用昇大三的暑假到這個實驗室實習。
聽老師滔滔不絕地介紹整個實驗室研究的主題和實驗方法及儀器後，
老師就讓一個碩士班的學長帶我做實驗。

由於他的實驗主要是要分析實驗用小鼠的基因與蛋白質，
時常需要做Southern blot和Western blot的實驗。
兩個實驗一個是分析DNA，另一個是分析蛋白質。
然而方法算是相近，最後的步驟都需要用底片呈相，才看的出實驗結果。

現在手上的暗盒中，就是有一張帶有放射線同位素訊號的薄膜，
以及一張底片，一起緊緊地壓在暗盒裡。
底片因為訊號而呈相，不過需要去暗房沖片才能看到結果，
原理和傳統照相幾乎一樣。

這位學長已經帶過我做過一遍完整的實驗了。
他總是很細心而且不厭其煩地指導，
讓我這個第一次接觸的門外漢都能順利而且很有自信地上手實驗。
而他也總是不忘帶著和煦微笑稱讚著我：
「對啊，做得很好啊！要是實驗室每個人都像妳那麼優秀，
早就不知道發幾篇paper了！」
明知是胡說，還是讓我很得意！

打開暗房的門，一股刺鼻藥水味襲來，
將我捲入一片漆黑......

想當時，他第一次帶我來沖片。
一片茫茫黑暗之中，什麼也看不見。

他說：「把暗盒打開，底片抽出來，記得這一面朝下......」

「怎麼開？哪一面？我看不見！」
黑暗中根本不知道他怎麼操作。

「妳摸摸看......」

「我根本不知道你把暗盒擺在哪裡啊？」

「來......這裡......」
他輕輕地牽起我的手，引導我到暗盒的位置。
然後操控我的手，一步步打開暗盒......

他的手溫暖厚實，如父親的笑容般體貼。
黑暗中，他看不見我羞紅的臉。
沖片機的聲響嘈雜，他聽不到我的心跳砰砰。
藥水味酸溜溜，他更不可能聞到我白日夢裡的甜美花香。
這情境讓我想起第六感生死戀之中的捏陶畫面......

「摸到了嗎？這一面......」

「嗯。」
我被拉回現實，緊張地應了一聲。

在一片烏，漆中沖片機運作著，
沖洗出來的不只是一張相片而已，
更洗出了無窮盡胡亂地遐想......
直到燈光重新亮起，驅逐屬於夢的黑夜。

我關上門，這次重回黑暗的懷抱，
可惜只有自己一個人。
我已經學會了沖片，今後不可能在陪我進來了。

聽說他沒交過女朋友。
到了研究所的年紀還沒又女朋友，
這到令人覺得有點奇怪與擔心，明明看起來一表人才，
學識與態度都讓人覺得很欽佩。
難道有什麼表面上看不出的問題嗎？
後來才得知他是清華大學畢業的。
這就難怪了！
清交這種學校畢業的，沒有女朋友是正常，
反而有女朋友的要格外小心！
這讓我放心了不少。

可是......
他有可能注意到我嗎？
雖然他對我那麼好，如此體貼細心。
但是不是對每個學習實驗的人都這樣呢？
我忍不住懷疑。
不免自私地希望他只對自己那麼好......

照上次的印象，我打開暗盒，
取出薄薄的底片，用沖片機沖洗......
漫長的等待，一個人格外孤單。
不自覺搖搖頭。
不可能的，這學長應該不會注意到我這平凡的學妹的！

洗好的底片出來了。
我開啟燈光......
學長這次的實驗有做出來嗎？要是沒有band怎麼辦？
辛苦的實驗會不會白費？然後明天的進度報告被老師狂電？
忍不住替他擔心著。

低頭一看......
竟然真的沒有band！
更讓我無法相信的是......
底片上只有一行文字！


















龍頭：妳這次的任務是明天把老師打昏。底片看完後五分鐘內務必銷毀！











五分鐘以後，厚重的暗盒嵌在學長的頭上。
我終於確定，這種智商的傢伙在哪裡都不可能有女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