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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邸的房間出乎白以默意料的新而乾淨,
戴思緣似乎沒有說謊,確實是有好好打理整修的結果。
一樣是很新的粉刷,整修工程應該完工不到一周吧!

「這樣妳放心一點了吧!」白以默對著放好行李,
坐在梳妝台前打理自己的吳卿環說:
「雖然比不上飯店,以小旅社來說住起來還算舒適吧!」

「嗯,勉強。」吳卿環戴上讓瞳孔看起來比較大而且有藍色光澤的隱形眼鏡,
接著打開化妝包補妝,不斷遮掩她越來越深的黑眼圈。

「心情還是不好啊,真是難取悅妳啊!」白以默忍不住抱怨。

「這裡本來就不是個好地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在這種鬼屋過夜,四周又荒涼沒什麼地方可以去,誰會喜歡住這裡啊?
大概也是這樣找不到人來試住,那女人才會硬是把試住券推銷給我們吧!」

「妳也別這麼說啦……唉!」白以默嘆口氣,走到窗口,
他輕輕拉開窗簾,外面是一片灰濛濛的陰雨,讓人高興不起來。

忽然,在很短的一剎那,白以默好像看到樓下有個小孩的身影?
但是當他再度仔細看著樓下,只有草坪和噴水池,一個人也沒有啊!

「是我眼花了?」白以默揉揉眼睛。

「怎麼了?」

「我剛剛好像看到樓下有個小孩,不過在仔細看又沒看到。」

「也許是其他的客人帶小孩來吧,小孩子都跑很快的……」
吳卿環講到一半忽然停下化妝的動作:「唉,講到小孩就心情不好。」

她回想起自己不到兩歲就離開世間的孩子……「我們以後再也別生了吧!」

「我老爸可是有傳宗接代舊思想的人啊,不能不生的。」白以默搖搖頭。

「就跟他說我的身體不能再生總行了吧?
你別跟我說他會要你為了小孩再娶小的!」吳卿環激動地高聲喊著。

「妳在氣什麼啊?」白以默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妻子:
「要不是妳這副德性,揚揚會死嗎?」

「你在怪我害死揚揚?」吳卿環尖銳到破音,怒不可遏。

「對,就是妳害的!」白以默毫不客氣地走向吳卿環,
一手抓住她盤在後腦勺的頭髮,
不顧她的掙扎,把她的臉狠狠按在桌面上!
劇烈的震動讓鏡子中的影像也模糊不清。

「放開我!」

「妳給我安份一點,要是再亂發脾氣惹我,
不要說娶小的了,我直接讓妳自己去外面自生自滅,
想要吃我的就給我乖乖聽話……白夫人。」
白以默聲音帶著威脅性的低沉,接著放開已經安靜下來的吳卿環。

「嗚……」她啐泣著,
剛剛化好的妝全被汗水與淚水弄糊了,鏡中的她醜陋不堪。

「快去洗把臉,把妝化好吧,我們也該去見見其他客人了。」

白以默轉頭向著窗口,陰暗的雲層讓窗面像鏡子般,
反射了房間內的畫面,包含照著吳卿環醜陋樣貌的梳妝鏡。

實在太過刺眼,白以默又走到了放檯燈的小櫃子,
隨手無聊地拉開抽屜……前兩個抽屜空空如也,
但是最後一個抽屜裡,卻有一台舊式的錄音帶隨身聽。

「以前留下來的吧,現在誰用這種東西啊?」
白以默自言自語,吳卿環已經不敢再說一句話,自顧自地用顫抖的手補著妝。

白以默看著裡面還有錄音帶,雖然沒有任何文字標記,看起來應該也很老舊了。
他好奇地按下播放鍵……

一陣只有微小雜音的靜謐後,一個清脆的聲響漂蕩出來:

「小精靈啊,小精靈,你躲在哪裡?」

是小女孩清唱著童謠的歌聲,大概是父母為了紀錄小孩成長過程錄製的吧!
稚嫩而輕快的歌聲讓人覺得相當有趣,
但是對於剛剛結束和小孩有關爭吵的白氏夫婦來說,卻相當刺耳。

「風咻咻,雨淅瀝,不見……你……蹤……跡……」

漸漸地,好像有點奇怪,聲音越來越慢,越來越低,
就好像整個音軌的頻率被拉低的感覺。

白以默想著舊式錄音機確實可能會因為快沒電,
越轉越慢而發生這樣的情形。
一個尖銳的小女孩聲音,漸漸低沉地像個男人,
甚至越來越低、越來越詭異,
如同怪物喉間的低吼,聽的讓人毛骨悚然……

「在……天……上……」

「快把它關掉!」吳卿環雙手摀著耳朵,一臉痛苦地說。

「真……是……」最後的「是」像是永遠沒有結束般拉長,
在白以默終於回過神,關掉錄音機以後,還繚繞耳邊……
「死……」

「馬的,真是令人討厭的錄音!」
白以默把錄音機重重摔在地上,錄音帶也掉了出來。
他站起身對吳卿環說:
「妳慢慢上妝吧,我先下去大廳,妳好了再下來找我!」

白以默離開時,心情不好地重重摔上門,然後走向了電梯。

精靈邸每個區域有一台電梯和和一組樓梯緊鄰,
白以默走到了電梯口,卻忽然決定走樓梯,
多花一點時間走路,才能讓他把心情轉換,以笑臉面對其他的客人。

踏著一階階狹窄的樓梯下樓,每一層樓中間都還有個樓梯間,
他一走到樓梯間就忽然嚇了一跳,因為看見了一個人站在面前?

仔細一看,原來是鏡子中的自己!

白以默覺得好笑,雖然他實在不明白為何要在樓梯間放鏡子,
他隱約有印象好像有人說過這樣可以避邪吧!

他一路走到了一樓,腦海中翻攪著許多記憶。
白以默感覺無力地發覺,走樓梯並不會幫助轉換心情……

※※

王哲騅回到辦公室已經晚上八點了,
但是他仍繼續開始調十年左右登山失蹤的檔案,
不過有備案的資料裡面,沒有一個年紀、身高以及失蹤時的穿著是完全符合。

接著拿牙齒和資料庫比對也沒得到結果,畢竟十幾年前的牙醫未必會留下病人牙齒的資訊。

感到挫敗的王哲騅只好再次研究起那個塑膠手環的放大照片……
「喀唧」正好門被緩緩開啟。

「小王,那麼晚還沒回去啊?」
杜警官和王哲騅是警校時期就認識的朋友,
不過年紀比王哲騅大了快十歲。

「還不是早上森蘿湖的案子,想趕快搞清楚是誰。」

「至少十多年了,這很難查吧,而且也沒人關心了,
還是別爲這種陳年舊案花費太多心思吧!」
杜警官輕拍王哲騅的肩膀。

「這麼說也是啦,但是總是希望能有個結果,
對長年期盼的家屬也是個交代吧!」

「如果家屬還記得的話。」杜警官笑容把皺紋堆的滿臉,
接著指著電腦桌面的照片:「那是什麼?」

「死者的手環,上面有印刷的痕跡,
但是已經模糊無法辨認了。」王哲騅搖搖頭。

「這……我好像在哪看過?類似的東西。」杜警官語出驚人。

「什麼!」王哲騅幾乎要跳起來。

「可是我想不起來了,只是覺得很眼熟……」

「拜託你,杜老爺,認真想一下吧……
這可能是破案關鍵呢!」王警官懇求著。

「別強人所難啦!搞不好是我記錯了呢,
好啦,如果有想到我會馬上告訴你的。」
杜警官一派輕鬆地笑著說:
「我要回去了,你也早一點回去休息吧!」
王哲騅喪氣地搖頭,心裡想著或許真的如杜警官所說,
這案子難以追究也沒必要花太多心力吧!

時鐘顯示已經超過十點了,王哲騅決定先放下這懸案,
回家好好休息一下。

王哲騅在工作上表現向來非常優秀,
但是私下生活卻是一團糟,老大不小了還是孤身一個人,
住在狹小簡陋的公寓,忙碌加上怠惰讓家裡亂七八糟的。

一回到家他就倒在沙發上開著電視,
開著新聞播報著森蘿湖的白骨案,
果然新聞也沒有太多著墨,畢竟十多年了。

關起電視,王哲騅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疲憊和靜謐讓他漸漸打起瞌睡……

「啪!」直到一個聲響把他吵醒。

「什麼聲音?」王哲騅疑惑地看著聲音的方向,
是從客廳的窗口傳來的。

「啪、啪、啪!」像是有人用力地在拍窗子?
可是他住的地方明明是五樓,窗外也沒有陽台啊!

他緊張地緩緩走近窗口,只見玻璃不斷震動著,
窗外一片黑暗除了……一個人影?

一個身影「站」在五樓高的窗口外,沒有任何立足的地方……

「至於死者的身分,警方表示正在進一步追查中,
把鏡頭交還棚內主播……」電視的聲音讓王哲騅回過頭,
他一頭霧水,剛剛電視明明已經關掉了……

當王哲騅在把視線移回窗口,窗外什麼也沒有,
根本沒有人啊!窗戶也沒有再震動了。

「怪了……」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他還是走向窗戶,仔細內外檢查,
發現縫隙竟然夾了一張髒汙破舊的報紙。

王哲騅把報紙拿起來,黑紅色的髒汙讓許多文字已經難以辨認,
但是卻有一則新聞標題特別清晰:「翡翠之眼遭竊,嫌犯疑四青少年。」
他看了一下日期,這是十四年前的報導呢!

「鈴……」電話在此時響起,讓王哲騅嚇了一跳,
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接起電話。「喂?」

「……嗚……我……」話筒傳來雜訊伴隨沙啞的低吟聲,
王哲騅幾乎難以辨認對方在說什麼。

「喂?」

「嘶……是……被……嘶……」

「你是哪位?」

「被……殺的……嗚……」
雜訊和嗚咽融合成一種不自然的怪異聲響……

「什麼?喂?」

「……喂,到底有沒有聽到啊?」
怪聲音慢慢消退後,隱約有另一個聲音響亮地說著。

「有,不過不是很清楚,是杜老爺?」
王哲騅認出了這個聲音,
不過他真不明瞭為何杜警官一開始要發出那麼怪的聲響。

「你真奇怪呢!好啦,我是想跟你說,我知道那個手環是什麼了。」

「真的?」王哲騅喜出望外。

「是啊,不過能不能成為線索就不知道了。」

「快說吧!」

「那是『山童話森林遊樂園區』的活動贈品,
我女兒也有一條,所以我才會覺得眼熟啊!」

「山童話?我壓根沒聽過。」

「哈哈……早在十五年前就倒閉的老遊樂園囉!
好啦,就這樣了,如果你有興趣我明天拿我女兒的給你看如何?」

「好,杜老爺,太感謝你了!」王哲騅開心地說著,
但是在掛掉電話前又再確認一件事情:
「對了,你剛剛打來的時候,爲什麼要發出奇怪的聲音啊?」

「我?」王哲騅可以感覺到杜警官的驚訝和困惑,
「我還想說你是吃錯什麼藥,在那邊像是滴咕又像在哭的……」

 
[本文為2010年出版《精靈鬼》網路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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