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鴨巢

剛剛下課的教室中，學生們開始互相聊天。

「小茉，妳在畫什麼啊？」紫玫忽然跑到小茉的旁邊問著。

「啊！妳什麼時候過來的？」
專心的小茉完全沒有察覺，連忙收起自己塗鴉的課本。

「幹嘛那麼緊張？看一下又不會怎樣。」
紫玫忽然搶過了課本，上面畫了一對牽手的男女，
女生身上寫著「茉」，男生寫著「鋒」。

「快還我啦……」小茉不好意思地臉頰發燙。

「喔，原來妳喜歡伍鋒啊。」紫玫狡黠地笑著。

「小聲一點啦！」

「怕什麼啦，喜歡就喜歡啊，沒什麼大不了。」

「我又不像妳……被自己喜歡的人深愛著……一定很幸福吧？」

小茉看著紫玫白淨纖瘦的外表加上一對水汪汪的勾魂大眼，
想著難怪可以讓阿儒如此迷戀。

「還好啦，和阿儒也常吵架，
不過只要我一撒嬌他就會心甘情願地讓我。女人要善用自己的長處啊。」

「真羨幕妳……」小茉想著自己外表一點也不出眾，身材也矮小肥胖，
因為缺乏自信在班上更是顯得不好親近。
「能夠像妳這樣就好了……」小茉不只一次在心中這樣說，
她渴望自己有著紫玫這樣的魅力。
她想既然外表無法改變，那麼向她學點吸引男人的方法或許也不錯。
「當初妳怎麼倒追阿儒的？」

「這……也沒什麼方法啊。跟妳說，女追男只隔層紗，沒有妳想的那麼難，
大部分的女人只是沒有勇氣表達自己。這時代不能再矜持，要主動出擊……
只要敢說就有機會。妳啊，要有自信一點。」
紫玫開玩笑地撞著小茉的肩膀。「喜歡他……就上吧！」

※

「那個，伍鋒同學，不好意思打擾……」
小茉心跳急促地像是快要爆炸，羞紅臉，身體也忍不住發抖。

「嗯，怎麼了？」正在吃零食的伍鋒停下動作看著小茉。

「那個……我只是想說……其實……我……」她難以啟齒。

「什麼啊，快說吧。」

「我喜歡你！」小茉鼓起勇氣說出口。

「啊……妳在開玩笑吧？」

「不，我是很認真的……」小茉低頭不敢看他。

「對不起啦，我們應該不行吧……」伍鋒眼神閃爍地說，
「啊，不好意思，我要去上廁所。」

看著伍鋒離去，小茉忽然覺得內心糾結在一起，淚水忍不住盈眶。

「那也是沒辦法的吧……」她安慰自己，
失魂落魄地走向廁所，想在裡面好好哭一場。

當她經過男廁前時，忽然聽到裡面有吵雜的笑語聲。

「開什麼玩笑，死肥婆向我表白耶，害我吃零食的胃口都沒有了。」

「哈哈……你幹嘛不接受，這樣你不怕鬼，家裡也不必貼門神了……
對吧，阿儒？」

「阿鋒家裡也不用買油了喔，把她榨一榨就好了。」

「龍騎士，替我們班上除害就靠你，別再讓恐龍危害別人了。」

一群男生此起彼落開著惡劣的玩笑，小茉越聽心越痛，
難過、憤怒、自卑、怨恨……強烈的痛苦撕裂她的心。

「原來我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是那麼糟糕，
我一無所知地以這種面貌活在這些詛咒的眼光中……
不但阿儒這麼說，連伍鋒都是這樣看待我的……」
她跑進廁所，把自己關在小小的空間，
本來想哭，但是卻發現心已經痛到連哭都哭不出來……

小茉一點也不想回教室，面對那些看不起她的取笑眼光，
她沮喪地垂頭看著地面……不過卻意外地發現一本老舊的書本。

「溫青爺密傳藥方……這是什麼啊？」
小茉翻閱著，泛黃的頁面停留在一個叫做「花蝶散」的藥方。

「功能主治：服用『蝶劑』者將迷戀服用『花劑』者，
魂牽夢縈，神魂顛倒，愛火如焚，
一刻不見即痛苦不堪，不得其愛則痛不欲生。」

「這是說吃了這個藥的人會深深迷戀吃另一個藥的人？
怎麼會有那麼好的東西？」小茉想著伍鋒，當他這樣對待自己，
她實在恨之入骨，難以接受，但是卻又無法改變自己迷戀他的情緒。
小茉想著唯一完美的報復方式，
就是讓他後悔拒絕她，讓他變得對自己愛到無法自拔。
「無論我怎麼對他，都還是愛我愛得要死！」

她一面胡思亂想，一面接下去看用料配方：
「每日正午以一升鮮血灌溉五朵紅花，並捕獲五紅花引來之蝴蝶。
十日後摘取該五朵紅花伴藥材烘乾磨碎則為『花劑』，
捕獲之蝶伴藥材磨碎則為『蝶劑』。」

「用鮮血餵食花？好邪門喔。」小茉很懷疑，
但是一想到可以讓伍鋒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任意擺佈，就興奮地雀躍欲試。

※

小茉為此請了十天的假，她每天用針筒抽取自己的血，再灑在花上。
不斷抽血一度讓她感覺頭暈，身體也虛弱冰冷。
果然沒多久就吸引了幾隻蝴蝶飛來，
但是當她拿出網子要抓，卻又讓蝴蝶飛走了。

小茉想了又想，設計出一種陷阱，讓接近花的蝴蝶會自然落入網中，
這樣她也不必隨時死守在花旁邊。

她的陷阱很成功，雖然也意外捕捉到了許多不知名的昆蟲，
一堆蟲子混雜難分，看起來也顯得噁心。「還好這不是我要吃的。」

她的鮮血十分營養，本來的五朵花也越開越多，已經變成七朵了。

過了十天以後，她把所有的蟲和所有的花收集起來，
按照藥方做成了「花劑」和「蝶劑」。
她先把花劑和著開水咕嚕咕嚕吞下，然後帶著蝶劑來到學校。
趁著體育課沒人在教室的時候，偷偷把蝶劑倒入伍鋒水壺中……

「這樣就完成了，等著看結果吧！」小茉忍不住露出笑容，
假裝若無其事地在座位坐下，等待著大家回來。

果然不久下課鐘響，同學們吵吵鬧鬧地回到教室。

「小茉妳回來啦，怎麼最近都沒來上課？」
穿著運動服還帶著棒球手套的紫玫臉紅通通地走了過來。

「我沒事。」小茉餘光偷瞄著伍鋒的座位，
回到位置上的他放下球棒，正大口地灌著水。她暗自竊喜。

「啊，妳來了啊？」伍鋒也注意到小茉了。

「嗯。」她忍住期待的神情，假裝若無其事地看著他。

「正好我想找妳……可以私下聊聊嗎？」伍鋒有點支吾地說。

「喔，好啊。」小茉走了過去，強忍興奮不已。心中高喊：
「一定成功了！」

「阿鋒，借喝一點水。」此時忽然傳來阿儒的叫喚，
他同時一面拿起伍鋒水壺喝著。「味道好怪喔。」

「啊。」小茉想要阻止，卻說不出任何理由，而且也太慢了。

伍鋒並不在意，逕自帶著小茉走到校園偏僻的角落。

「是……什麼事情呢？」小茉抱著期待的心情問著。

「那個……之前妳提的那件事情……對不起，
我很後悔當初拒絕妳，但是這幾天妳不在時我好想妳……」
伍鋒低著頭說，和十天前的立場完全顛倒了過來。

「喔？」小茉心中偷笑。「騙人的吧？你這幾天才不可能想我。」
她想明明是剛剛才下藥的。
「十天前你還在說我是害你沒胃口的『死肥婆』……我都聽到了喔！」

「啊。」伍鋒慌張的表情在小茉眼中十分有趣，
她享受著這種戲弄他的感覺。
「是因為大家都是這樣說妳，當阿儒他們偷聽到我們兩個的對話，
然後就在廁所虧我……我一定得這樣說啊。
妳不懂，那種同儕壓力，我不敢承認我其實也很欣賞妳，
不然我也會被笑的……我只好故意講那些討他們高興的話，那不是真心的！」

「啊。」小茉動搖了，但是心中更加困惑，
伍鋒到底是真的本來就喜歡自己還是是因為藥效呢？
她開始後悔下藥，因為已經無法分辨伍鋒對自己的感情是真是假……
「真的嗎？」

「當然真的，我一直很喜歡妳，沒看到妳的日子好難熬……
拜託，不要離開我！」伍鋒向小茉前進，眼看就要將她擁入懷中……

「伍鋒……」小茉決定無論是不是藥效，
都想享受這個心愛的人的擁抱，她閉上雙眼……

「啪！」忽然一聲巨響。

張開雙眼的小茉驚覺眼前的伍鋒倒在地上，後腦滲出鮮血……

「啊！」

「渾蛋，怎麼可以把小茉交給你這種敗類！」
臉色蒼白的阿儒冷冷地說，手上拿著剛剛體育課用的球棒。
他恐怖的臉龐轉向小茉，
「別相信他，之前一直在取笑妳的……只有我才是真心的……
小茉，我不能沒有妳，拜託……跟我走……」
阿儒拖著染著鮮血的球棒走向小茉。

「不，別過來！我才不相信你，你明明愛紫玫！」驚壞的小茉哭喊著。

「哼，那個公主病總是頤指氣使地要我做東做西……
我才不愛她，我愛的是妳！快過來，不許拒絕！」阿儒瘋狂地吼著。

「不！」小茉拔腿就跑。

「不要走，我不能失去妳！」阿儒拎著球棒追了上來。

「糟糕……」小茉知道自己跑不過他，眼看就要被追上。

「別跑，妳是我的，只屬於我的……」
低沉的聲音從阿儒喉間發出，聽起來一點也不像人類。

「你在幹什麼？」忽然出現在阿儒眼前的紫玫讓他停下腳步，
小茉才終於有機會跑遠。

「別擋我的路，滾開！」阿儒拿球棒猛然一揮，
毫不留情地打在紫玫臉上，發出骨頭碎烈的聲響和淒厲哀嚎。

小茉聽到聲音也不敢回頭，不斷跑著，但是前方是毫無掩蔽的操場。

「啊，可以躲那。」她想起學校正在施工植樹，
還有一個預備植樹的坑洞，剛好可以躲進一個人。
小茉不顧弄髒，連忙跳進坑洞，讓自己藏身其中。

躲了快十分鐘，始終都沒有聽到阿儒的腳步聲，
她才安心。「呼，得救了……咦？」

她忽然發現自己有點不對勁，
手指腳指怎麼都深入濕潤冰冷的泥巴中拔不出來……
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手腳竟然開始變化，
變成像是植物的根一般越來越細長，並且不斷往土壤深入……

「不！」她看著身上的青筋越來越明顯凸出，
然後突破皮膚伸出枝枒，長出一片片的綠葉………
「要變成植物了？不要啊！」

小茉激動地漲紅了臉，感覺身體逐漸失去知覺，頭則疼痛不已……
「沙沙……」她身邊的土壤開始有些騷動，
眼前的土壁掉落沙土，接著一隻手竄了出來！

「啊！」小茉無力地驚呼。

「終於……找到妳了……我的最愛。」
渾身髒污的阿儒竟然從土裡鑽了出來，露出猥瑣的笑容。
「我那麼愛妳，讓我咬一口吧？」

「住手！」小茉大叫著，然而身體動彈不得。
阿儒真的張嘴開始咬著小茉的腿！

「啊……」雖然不會疼痛，
她卻能確實地感覺到他正一點一點地啃食著……
看著樹根般的腿一點一點被吃掉，
渾沌不清的腦海中回憶著這幾天捕捉到的蟲子中，
似乎有像是馬陸一類嗜食花卉根莖的害蟲……

「好吃。」阿儒蠕動身子低語。

小茉的頭疼到達了極限，頭顱一瞬間裂成五片往外爆開，
化為五片被鮮血染紅的花瓣，以及粉紅色的大腦形狀的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