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鴨巢

八雲百物語 二十五 一反木棉

一反為長度單位相當約36尺，一反木棉是夜間飛來的白布，
纏繞住人的脖子，令人窒息而死，甚至將整個人捲起。
用刀劍是無法斬開，傳說用黑鐵漿染黑牙齒，就能把它咬開。
日本許多地方都有類似傳說，儘管名稱不同，
如佐渡島的衾或愛知縣的布團披。
也有人認為一反木棉和煙煙羅─一種可以自由幻化的煙霧妖怪─為同類。

1
「有好一點了嗎？喝點熱湯吧！」姑獲鳥夜羽細心地盛著熱湯，
裊裊白煙伴隨香味飄蕩在古色古香的房間。

「謝謝妳，夜羽。」床上虛弱不堪，臉色發白的犬丸道謝。
「不過我自己覺得......身體是越來越不聽使喚......」

「別擔心，你好好休息就會比較好了，反正在百妖界是很安全的。」
身為母親的夜羽勸起病榻上犬丸格外讓人感到溫暖。

此時外頭傳來嘈雜的呼喊聲，充滿慌張和令人不安的語調。

「怎麼回事？」夜羽開門問著。

「夜羽小姐，不好了，聽說有個不速之客不知怎麼進來百妖界的，
而且看起來不懷好意......」獨眼雨傘模樣的唐傘雨之助激動地不斷跳著，
傘柄敲擊地面作響，聽了讓人更是緊張。

「大家沒有趕快把他抓起來？」

「這就是麻煩的地方啊，他法力高強，已經好多妖怪被他打敗了，
我現在過來就是想請妳或鼬小姐來支援的啊！」

「好，我知道了，帶我過去吧！小鼬她還需要休息。」

雨之助帶夜羽來到了大街上，忽然一陣猛烈強風，
幾個百妖界的妖怪被吹倒在地。
夜羽雙腳變成鳥爪抓緊地面，牽住差點也被吹走的雨之助。
她定睛一瞧，一個高大的身影霸氣十足地站在路中央......
是穿著修行者服裝，一手團扇一手太刀的大天狗！

「伊藏？」夜羽曾在七人御前初次造訪百妖界時看過他，
那時和妖狐兵次郎等人前來向阿岩說服合作事宜，
結果當然是沒談成，但顯然七人御前也無意與百妖界為敵。
而今天大天狗伊藏竟然忽然闖來，實在顯得不尋常。

「姑獲鳥。」有著紅通通臉龐和高高鼻子的伊藏看著眼前的夜羽：
「俺不是來打架的，是來找俺背叛的徒弟─犬丸。」

「犬丸他受傷了，不能出來。而且你們和阿岩姊不是早就聊過了？
我們不能讓你把他帶走。」

「徒弟受傷了，師父來探望有錯嗎？少囉哩叭嗦，他在哪？快帶俺去。」

犬丸本來是伊藏的手下大將，但卻因為不認同七人御前的理念而叛逃，
躲藏到妖怪的庇護所百妖界。
夜羽知道伊藏和犬丸互相有很深的過節，很難相信他是因為擔心犬丸而來，
但是如果是要想加害或是強行擄走，上一次應該早就做了。
凝視伊藏桀傲不馴的銳利眼神，夜羽卻好像看到一閃隱藏在底下的，
一種難以言諭的光彩......

「好吧，我帶你去看犬丸，但是你千萬不能傷害他。」夜羽如此決定。

「夜羽小姐，這樣太危險了吧！」雨之助激動地說。

「沒關係的，我想相信他一次。」

「那是當然，即便俺和他還有很多帳要算，但是對重病的人下手成何體統？
俺們天狗一族不是這樣的人渣。」伊藏語氣十分不屑。

※

伊藏一拉開紙門，看到病床上的犬丸就揪起眉頭。

「哼，俺真沒你這沒用的徒弟，丟盡俺的臉了！」

「啊，你怎麼會來？」轉過頭的犬丸訝異地看著伊藏。

「聽說你這沒用的傢伙快死了啊，當然要來看看是不是真的。
既然有種背叛你老子，就來挑戰俺啊，不是一心想打敗俺嗎？
憑你這副德性？」伊藏走到犬丸身旁，看著脖子上的齒痕，
同時還一面說：「要不就乖乖跟俺回去，聽命行事將功贖罪，
要不然就來決一死戰，沒有別條路。
要是真的死在病床上那可真要俺徹底看不起你了！」

「我才......不會就這樣死了......」

「哼，七海這娘們也真不給俺面子，這毒難解啊！」
伊藏說完把腰間的葫蘆放在一旁，同時從腰間小袋子拿出幾根銀針！

「你要幹麻？」旁邊的夜羽驚呼，深怕他傷害犬丸。

「娘們都愛大驚小怪的！」伊藏白了夜羽一眼，
把葫蘆的酒到出來到一個碟子上，把針浸泡其中。
「你別亂動啊，針扎錯地方可疼死你的。」

伊藏手法輕巧地把其中一根針插入犬丸脖子，
讓夜羽捏了一大把冷汗，但是她也看的出來，這應該是種治療。
接著伊藏又在犬丸頭、胸口、肩膀、手臂和手掌都插了一根根銀針。

「俺用針灸的方法來控制毒素的蔓延位置，
這還是沒辦法解毒，七海的毒只有她的解藥能解。
不過俺把毒先硬是封鎖在頸肩之際，
可以替你爭取到暫時的舒坦和體力，會如同沒事一般。
不過以這毒的威力，恐怕只能擋個一天了不起，
突破封鎖以後會更快速傷害你的身體。」
伊藏解釋著：「也就是縮短你毒發身亡的時間，
換取一天的健康體力。」

「真的嗎？」犬丸很訝異。

「可是這樣有意義嗎？」夜羽問著：
「是說會更快嚴重發作？」

「如果你真的是俺的徒弟，又當真想打敗俺就別死在病床上，
利用這短短一天，找七海討回你的命吧！」

「可是她在群馬，即使一整天還不一定到的了......」
犬丸怎麼評估都是難上加難，更何況即使見到了七海，
又怎麼能拿到解藥呢？不過或許可以追上優子，
如果自己拿劍換藥，就不必讓優子冒著被抓的危險了。
儘管覺得不可能，有一絲機會也要一試，不然橫豎都是死。
想到這，犬丸咬緊了牙......

「如果連這點能耐都沒有，就這樣死了算了吧！
不要說與俺為敵，連當俺的大弟子都不配！」
伊藏邊講邊拔下了一根根細針，此時本來發亮的銀針都變成墨黑色，
一放入酒中則換成酒變成黑色。
而犬丸本來發白的身體卻變回了血色，
只有脖子的齒痕到肩膀上緣一帶是異常的黑色。
「俺這麼做只是要再給你一次機會證明你的能耐，
死了就讓俺當作笑柄吧，如果能活下來在來找俺算帳吧！」

伊藏拿起酒壺喝了兩口，也沒道別就往門外走。
而夜羽跟了出去，目送他離開百妖界，心中默默想著：
也許這傢伙並沒有想像中的壞吧！

當夜羽回到房間，發現犬丸已經不在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