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鴨巢

[連載] 《妖怪獸醫Monctor》86
Case 24  無影射手 (二)

正數丈高的慈悲瀑布沖入深潭而激起氤氳水霧，
發出了響亮不絕的轟轟聲，水潭旁的帳棚裡也傳來了笑聲。

「哈哈哈……所以你真的就這樣被揍了？」
簡海韻興致滿滿地追問著楊宵。

「是啊，我看不慣那個小惡霸每次都欺負別人，
一衝動就出言挑釁，說我先讓他三招，
如果這樣還打輸我就要聽我的。」
楊宵笑著訴說自己的往事，「結果就被狠狠揍了三拳，
我全挨了下來……那時當然痛得要命，但還是硬挺住，
然後驕傲地說：『換我了！』

「我猜猜，然後那惡霸就被你打倒了？」

「沒錯，雖然我只揮了一拳，但是正中他的腦袋，
然後他就昏了過去……然後我就被退學了。」
楊宵自嘲地大笑。

「阿牙學長一直沒解釋清楚你們的關係，
我就在猜應該是黑道大哥和小弟吧！
現在聽完我更相信了。」簡海韻開著玩笑。

「黑道嗎？如果是法律外的以暴力伸張正義，
那我是可以接受。」

「別越描越黑啦，
楊哥就只是教我一些戶外活動的前輩而已。」獾牙解釋著。

「你們都別哥來哥去地叫，直稱我楊宵就好了。
老實說我不喜歡那種體制上或年齡上的輩份，
真正決定高低的應該只有實力。」

「那這樣你也還是大哥啊！」獾牙笑著說。

「對了，楊宵……哥……」王依霓還是不習慣拿掉稱謂，
她看著他手臂上長矛形狀的圖案。「那個是刺青嗎？」

「嗯，算是吧！是個前輩給我的禮物，提醒我莫忘初衷。」

「你們要喝咖啡嗎？我可以幫大家泡。」
喬詩翎拿出準備好的咖啡粉。

「好啊，麻煩妳了。」楊宵點了點頭。

「啊，不過熱水不夠了。」
獾牙看著登山爐上快要見底的水壺，
「誰能幫我去裝點溪水回來煮？」

「我來！」簡海韻自告奮勇。

「我陪妳。」王依霓也站起身。

兩人一同走到了水潭邊，
瀑布的水霧隨風沾濕了她們的臉龐。

「妳好像對於那位楊大哥很有興趣？一直問他的事情。」
王依霓好奇地問著。

「哈哈，是啊。不覺得他帥氣又有趣嗎？」
簡海韻傻笑著說。「身材又好……」

「感覺是個很有自信的人吧！」

「是吧，而且很可靠。」

「所以妳喜歡人家？」王依霓單刀直入地問。

「啊，小妮子妳這樣也太直接了吧！
不過這種男人誰能抵擋呢？」

「這樣說也太誇張了，雖然是不錯，但不是我的菜……」

「妳真奇怪……不過也好，這樣不會搶菜。」
簡海韻大笑著說。

「好了啦，妳克制一下，趕快裝水吧！」
王依霓苦笑著提醒她。

「喔，也是。」簡海韻蹲在水邊，
直接用水壺舀起冰涼的溪水。當她拿起水壺時，
視線投向瀑布的方向，
在流水與紛飛的水花中隱約見到一個漂浮在半空中的形體……
「咦？」

「咻！」忽然從那物體噴射出一道泛著紫紅色反光的水柱，
不自然地穿過了水霧射向簡海韻身旁。

「啊，小心！」簡海韻好奇地伸手擋下了水柱，
但下一瞬間卻感覺到掌心一陣痛麻。「哇！」

「咦，怎麼回事？」回過神的王依霓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
只見簡海韻痛苦地看著自己的紅腫的手掌。

「我不知道，好像有什麼東西從瀑布裡噴射過來……
好痛喔！」簡海韻再次看向瀑布，
然而卻不見剛剛的怪異物體。

「不是被什麼蟲螫到了嗎？走，我們先回帳棚。」
王依霓帶著她回去。

「嗚哇！」進了帳棚後簡海韻叫得更淒厲，
整個手掌嚴重紅腫，熱燙宛如火燒。

「怎麼回事？」楊宵和獾牙都趕緊上前。

「不知道是被什麼弄到，蛇或蜜蜂嗎？」王依霓推測著。

「我看看。」獾牙仔細看著，卻困惑地搖搖頭。
「怪了，完全沒有咬痕或傷口，不是蛇蟲咬傷。」

「好像有個東西……在瀑布裡漂浮著，
噴出了紫色的水柱……」簡海韻試圖解釋著。

「啊？」獾牙神情更加困擾。

「先把她的手腕紮起來冰敷減緩毒擴散，我出去看看。」
楊宵立刻衝出了帳篷來到水邊。「是該死的妖怪嗎？
我巡邏時什麼都沒發現……」

他張大眼睛巡視著，
一瞬間瞄到了一個身影在瀑布裡面移動。

「別想逃，給我出來！」楊宵手往外一伸，
刺青發光化作了握在手中的長矛，接著躍入了水潭之中。

但本來就模糊不清的形體一竄入水花紛飛的瀑布深處，
一下子完全不見蹤影。

「逃也沒有用，有種就給我出來堂堂正正地一決勝負！」
楊宵在水中揮舞長矛，但什麼也沒出現。「孬種！」

知道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
當務之急還是得先設法幫簡海韻解毒，
於是楊宵很不甘願地放棄尋找妖怪，爬上岸回到了帳棚。

「楊哥，海韻她昏過去了，而且發著高燒。」
獾牙報告著現況。

「是妖怪幹的！」楊宵毫不避諱地解釋。

「咦？」王依霓和喬詩翎訝異地看著他。

「到這地步也不必隱瞞了，我是個妖怪獵人，
來慈悲寺也是為了做些調查，
但瀑布裡的傢伙可是完全出乎意料，
更麻煩的是我還不清楚那是什麼。」楊宵解釋著。

「妖怪？那這樣我們必須找孟客特醫師，
他一定知道怎麼辦。」喬詩翎建議著。

「但現在麻煩的是我們光上山就花了不少時間，
如果要帶海韻下山還得花不少力氣與時間，
無論要帶到醫院還是獸醫那裡都要好小時。」獾牙分析著。

「這毒性不弱，恐怕沒有這時間。」
楊宵接著問：「你們有帶手機吧？有訊號嗎？」

「勉強有。」王依霓點了點頭。

「好，你們先連絡妖醫……我是說那個獸醫，
然後誰能借我一支手機？我沒有帶。」

「海韻的先給你用吧！」王依霓遞給了他。

「好，我們分頭進行。」楊宵拿著手機走出了帳棚，
撥通了電話：「喂，荊姊，我碰上麻煩了……」

這時獾牙也打到了動物醫院。

「喂？」動物醫院裡的謝懷慈接起了電話：「找孟醫師嗎？」

她看向了變身成孟醫師的戴兒塔，「有人被中了妖怪的毒？」

「這我可幫不上忙。」黛兒塔雙手一攤。

「這……孟醫師他……現在不在，我再讓他回電給你。」
謝懷慈胡亂搪塞。

「麻煩事還真多啊！」黛兒塔在她掛斷電話以後抱怨著。

「聽起來好像很嚴重很緊急耶，妳真的沒有辦法嗎？」
謝懷慈焦急地問著。

「有說什麼是妖怪嗎？」

「好像只知道藏身瀑布裡面，傷患是被含毒的水柱擊中……」

「喔？」黛兒塔思考著。

「那是什麼？我們能怎麼幫他們？」

「什麼也做不了吧！」戴兒塔一派輕鬆地聳肩。

「怎麼可以這樣？所以妳知道是什麼妖怪？」

「大概是『刀勞鬼』吧！」

※

「刀勞鬼？」楊宵困惑地向電話那頭的荊霰確認著。

「資訊很有限所以也只是推論。」荊霰解釋著，
「《搜神記》裡描述的刀勞鬼，
會在大風雨中呼嘯並以毒射人，如果是公的妖怪毒比較強，
半天內就可致命，母的還可以捱過一天。
《搜神記》裡面還有另外一篇講到一條河流有毒氣，
會出現射擊人致死的『鬼彈』，應該也是同一種妖怪。
總之就是依附水行動、以毒水為彈射擊人的妖怪。」

「這種東西的毒要怎麼解？」

「有種可解萬毒的草藥配方，但是只有羿哥那裡有，
也不是一兩天能夠配製的，恐怕緩不濟急。」

「我這附近都不會有解藥嗎？」

「這……」荊霰猶豫了一下接著說：
「那位妖醫孟客特，他也許會有辦法。」

「已經讓人去聯繫了。」楊宵看向帳棚，
聽不清楚裡面的對話聲，
但似乎感覺到裡面的氣氛並不樂觀。

「渾蛋妖怪！」他接著看向瀑布，
迷茫的水霧間什麼也沒看到。

※

旅社後面是陡峭的山坡，
在雜亂草木之間有條路跡不甚清楚的山徑。
孟醫師拿了一根樹枝當登山杖，一步步往上爬。

「早知道還要爬山我就不來了！」Hena吐著舌頭不斷喘息。

「路程應該不長，撐著點。」孟醫師跨著大步，
有時還需要手腳並用地攀上陡坡，
好不容易到了較為平緩，路跡也稍微清晰的步道，
旁邊還傍著溪流。

「呼……可以休息了嗎？」Hena到溪邊喝了幾口水，
看見不遠處有座老舊的涼亭。

「好，還有點時間。」
孟醫師看著漸漸西斜的陽光照射在細小蜿蜒的小溪，
「如果我沒弄錯這溪流再上去應該就是瀑布了。」

「等等……」Hena跑向涼亭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以氣音說著：「有人。」

「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霜高潔，
水落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身披紫色洋裝、
撐著白色蕾絲洋傘的女人從涼亭裡走了出來。

「妳是……」孟醫師困惑地看著她。

「你好啊，我好像在山裡迷路了，顧著欣賞山林風光，
走到哪裡了都不曉得。唉呀，腳也有點疼，
能幫忙送我下山嗎？」
女人蹙眉摸著自己裸露在白涼鞋外的白皙腳踝。

「妳是受傷了嗎？」孟醫師上前。

「別過去！」Hena毫不顧忌地大叫著。

「唰！」干雩陽傘一甩從裡面抽出了白色的骨鞭
襲向正靠近的孟醫師。

「鏗！」孟醫師即時拔出手術刀擋了下來。

「看來你早有防備，不是真的關心我的傷啊？」

「這段山路我們爬得多狼狽，
妳穿那麼漂亮竟然連白鞋都沒沾上半點泥，
更何況那悠哉的樣子哪裡像個迷路的登山客？
演戲也請演像一點吧！」孟醫師揮開鞭子拉遠距離，
「想必妳就是紫小姐吧？」

「已經那麼久沒出來動動了，怎麼好像大家都認得我？」
干雩笑著收回鞭子，「既然知道我是誰，
那我特地上山找你的目的也很明白了吧？」

「泉源之石不是你們的東西，我要讓它回歸原處。」

「看來我不擅長偽裝也不大會談判啊，
好像除了把你殺了搶走石頭以外沒有別條路了？」

「當然有。」孟醫師搖搖頭，隨即手術刀向前射出。
「那就是妳自己滾下山！」

「鏗！」在干雩揮著鞭子擊落手術刀的空檔，
孟醫師向前衝了過去，拔出第二把刀……

「小心，這女的不對勁，她身上沒有人類的味道。」
Hena大力吸著鼻子。

「是妖怪嗎？」孟醫師的攻擊被收回的鞭子擋了下來，
他同時睜大右眼觀察著，但發現她身上僅有極微弱的氣息，
無法判斷是不是妖怪。

「也沒有妖怪的味道，什麼都沒有，
也就是這樣我才沒第一時間發現她……
簡直就像是個死人。」Hena訝異又困惑。

「啪！」變長的骨鞭再次舞動，
孟醫師驚險地閃過讓攻擊落到了樹上，
如刀子般深入了堅硬的樹幹。

「不管是什麼，先打倒再說！」
閃過攻擊的孟醫師指尖發出光芒，
化為一個光圈將鞭子束縛在樹幹上。

「嗯？」干雩發現鞭子拔不出來。

「好機會！」孟醫師抓準空檔成功地逼近，
手術刀向前一揮……

「唰！」一瞬間如同深夜一般，天地都化為一片漆黑。

「這是法術嗎？」孟醫師不得不停下動作，
睜大了有著貓瞳孔的右眼。
「在陰暗中戰鬥我可不會吃虧……咦？」
他訝異驚覺依然什麼也看不到。

「嘶……」樹林草木發出了聲響。

「小心，有別的東西接近！」Hena提醒著。

「咻！」孟醫師感覺到彷彿彈丸破風而來的聲音，
身後的樹幹「砰」一聲。

「好危險！」孟醫師壓低身體後退，
摸索到了樹幹後繞到樹後面。

「砰、砰、砰……」樹幹接連發出聲響，
宛如正被連發的步槍射擊。

「Hena？」孟醫師感覺到一個毛茸茸的身體到了他腳邊。

「是我，我什麼都看不到。」

「很不尋常，就連貓又之眼也沒有用，
明明在只有極弱微光的黑夜都能看清一切。」
孟醫師十分困擾。

「發射子彈的是另一個東西，應該是類似爬蟲類的妖怪，
但僅憑聲音和味道無法確認位置。」

「嘶……」草叢再次傳來聲響。

「牠移動過來了！」Hena驚恐地說。

「我也聽到了。」孟醫師朝著聲音的方向舉起手術刀，
「啊！」但刀還沒射出，
手腕卻感到一陣疼痛而讓刀脫手掉落。

「Monctor？」

「可惡，快離開這裡！」孟醫師摸黑移動，
雙手向前摸索到了一塊巨石，連忙繞道石頭後面掩護，
暫時安全後他摸著自己的手腕，有一道傷口。
「還好只是擦傷而沒有正中，
看來那妖怪可以準確判斷我們的位置，
無論怎麼躲都不是辦法。」

「聲音和味道都像是蛇，
如果是蛇妖的話也許是用紅外線來搜尋獵物。」

「感應體溫嗎？」孟醫師發現即使是指尖施法也不見光線，
「這法術很強大，不是單純遮蔽光線，
而是製造出一個可見光無法存在的『絕對黑夜』。」

「無論如何應該只是一個小範圍吧，
如果能脫離這法術的領域就安全了。」Hena推測著。

「但在一片黑暗以及有狙擊者的前提下
如何能快速移動離開這個地方？」孟醫師思考著。

「嘶……」

「那傢伙來了……沒時間了！」Hena咬牙說著，
「Monctor，我來引開妖怪的注意，你無論如何快點離開。」

「Hena，可是這樣妳……」

「沒時間囉嗦了，你還有重責大任呢！」

「好吧，我知道了。」孟醫師蹲了下來，
指尖施法將醫師袍上的三條尾巴摘下來放在Hena身上，
「小心一點！」

「謝謝你的支援，雖然那本來就是我的尾巴。」
Hena身體也開始變形，成為了擁有六尾的大狐狸，
以她大幅提昇的速度一躍而出。「我在這裡！」

「砰、砰、砰……」
果然槍林彈雨般的射擊朝向六尾的Hena，
孟醫師也趁這機會衝了出去，
在看不見的狀況下跌跌撞撞地一邊摸索一邊快跑。

「唰！」孟醫師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
竟忽然一陣光明，熟悉的白日山林場景恢復在眼前。

「成功出來了？」他回過頭發現身後的山林
被一團黑色的球形給包覆。「這就是那個法術的領域。」

孟醫師雖然擔心著Hena，
但知道還得趁著日落前找到白鹿之洞。

「Hena，妳要撐住啊！」他再次拔腿沿著溪流往山上前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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